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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2

病房内，父亲躺在病床上，整个人陷在枕头里，像一片枯叶。

他的脸色是灰败的，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，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一点点流逝。

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透明的塑料上留下一小片转瞬即逝的白雾。

那艰难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，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。

他看到我进来，那双原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睛似乎费力地聚焦，好一会儿，好一会……

那黯淡的眸子里才透出一点微弱的、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的光。

他插着留置针、布满褶皱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，想要抬起，却又无力地落下。

我赶紧几步跨到床边，伸手紧紧握住他那只枯瘦而冰凉的手。

指尖传来的寒意让我心头一颤。

我俯下身，凑近他，以便能听清他可能要说出的每一个字。

“小念……”

他的声音太轻了，气若游丝，仿佛随时会断在空气里。

我必须屏住呼吸才能捕捉到。

氧气面罩的边缘随着他嘴唇微弱地开合，蹭着苍白的皮肤。

“爸爸……可能……不行了……”
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，猛地扎进我的胸口，又缓慢地转动着。

我的喉咙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，又紧又涩，咽不下去，也吐不出来。

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，但我强行忍住那股酸胀感，用力摇头，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：

“别胡说，你会好的，医生说了，只要配合治疗……”

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，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，但那眼神里的否定却无比清晰。

那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，里面盛满了太多我无法一下子分辨清楚的情绪。

有无法掩饰的疲惫，有深可见骨的痛楚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沉甸甸的、几乎要将我压垮的牵挂。

他积蓄着所剩无几的力气，断断续续地，却异常执着地说：

“我最……放心不下的……就是你啊……一个人……在这世上……太辛苦……太累了……”

他停顿了一下，胸口微微起伏，像是在与身体内部某种力量抗争，然后，那带着近乎哀求的微光在他眼中凝聚。

“要是……能在闭眼之前……看到你成个家……有个靠谱的、知冷知热的人……在身边照顾你……疼你……我……我就能安心地闭眼了……”

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我的心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