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风推门进来，一阵凉风倾入，将孟薇鬓边碎发吹乱，飘到脸颊上蹭得痒痒，她抬手一拂，无意将指上墨汁蹭在侧脸。　　“让他去前厅候着。”　　“是。”　　程风走后，孟薇放下墨块，“相爷见客，奴婢就先退下。”　　“想逃？”　　裴少嵇道：“若真是放下了过去，早没了情意，你逃什么？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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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风推门进来，一阵凉风倾入，将孟薇鬓边碎发吹乱，飘到脸颊上蹭得痒痒，她抬手一拂，无意将指上墨汁蹭在侧脸。

　　“让他去前厅候着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程风走后，孟薇放下墨块，“相爷见客，奴婢就先退下。”

　　“想逃？”

　　裴少嵇道：“若真是放下了过去，早没了情意，你逃什么？”

　　孟薇被他问得噎住。

　　她心中确定，就算是宋珩跪求她原谅，她也绝不可能吃回头草，可为何听了他的名字，下意识便想逃避？

　　大抵只是因为，这样一个下头的人，见了会坏人心情吧。

　　又或者是，一想起他，便会想起这十六年来唯一得到的关切竟是虚影，如同在伤口上撒盐，提醒她从来无人会真心待她。

　　总之她真的不想见宋珩，但是裴少嵇既然这么说了，她也只能道：“没有情意，奴婢见就是了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裴少嵇放下笔起身，转眼瞥见她脸上一抹墨痕。

　　宅府深闺里的姑娘，连自己都顾不好，伺候个笔墨竟伺候到自己脸上去，分明什么都不会，可却能在危难之际杀人出逃，站到整个家族的对立面。

　　裴少嵇皱眉，觉得说她蠢，又不是很蠢，若说她聪明……还是比较蠢。

　　他不知不觉抬起手来，想擦去她脸上的墨痕，可又突然止在半空，转而道：“去洗把脸，再到前厅侍奉茶水。”

　　孟薇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嘴里应下声来。

　　她去取了铜盆打水，弯身见水中倒影时，才见自己这幅窘态。

　　待洗净污糟，去到前厅，见裴少嵇与宋珩分别在主客位上坐着。

　　此时入眼的裴少嵇身着常服，少了些许盛气凌人，可称得是积石如玉，列松如翠。

　　宋珩一席素衣长袍，端的是文人的庄重典雅，神色恭敬地在拿客套话奉承裴少嵇。

　　言辞之间，倒与他那君子做派不搭调。

　　见了孟薇端茶进来，他话一顿，转头又露出贪恋的神情，随后眼中又如先前一样泛起鄙夷。

　　带着太傅嫡长女的身份，顶着世间无二的脸，却来给人为奴为婢，毫无尊严，不知廉耻。

　　孟薇依旧无视他，只专心低头奉茶，宋珩垂眼看她纤细白净的手，袖口微微露出一节手腕，如白玉莲藕般让人赏心悦目。

　　这双手以前是用来环抱他的，现在却在伺候人，能给他奉茶，背地里又能帮裴少嵇做多少事？又是做了多少事，才让裴少嵇破例留她伺候？

　　真贱。

　　宋珩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，跟裴少嵇继续谈话道：“今日带来的只是一部分官员的积档，若是相爷觉得不够，随时告知下官，下官定尽力配合。”

　　吏部握在太后手中，记载着所有官员的资料，多年来太后一党暗中培植的亲信不少，这里面的东西当然不能让裴少嵇详察。

　　这次宋珩带来的都是十几年前老官员的资料，完全就是拿来当进相府的敲门砖，装个样子罢了，真正核心的怎会送来？

　　裴少嵇随意翻看了一下，倒也没说什么，他尽数收下后，宋珩这才开始步入正题。

　　“裴相，下官此次前来，还有一事。”

　　裴少嵇拿起茶盏，拂了一下茶沫，“说。”

　　宋珩起身走到中间，作揖后道：“下官想问裴相求一个人，就是裴相身侧这位婢女。”

　　此话早在二人意料之中，裴少嵇将茶盏一搁，轻声细语道：“宋侍郎为何会有胆子来我府上要人？”

　　宋珩听他语气不善，很识趣地跪下说话：“回裴相，下官此举实在是事出有因，因为此女模样像极了下官未婚妻的长姐，为缓其思念姊姊之心，故而想问裴相买人。

　　裴相要什么条件尽管开，只要下官可以做到，一定尽力而为，裴相想查阅吏部哪些文档，也只管说一声就是。”

　　说归说，找不找得出来那就不一定了。

　　孟薇佩服宋珩这说官话的能力，为了让这要求听起来合理，连孟晗都能搬出来，还能说出思念她这种话来，顺带为自己立了个爱妻人设。

　　宋珩在堂下跪着，裴少嵇不着急回答，而是看向孟薇道：“你想去吗？”

　　孟薇俯了一下身，道：“奴婢只想好好伺候相爷。”

　　说完后，她就走到裴少嵇身后，抬起手覆到头侧，帮他轻轻按摩起来。

　　宋珩原本自信满满，觉得只要讨好了裴少嵇，把孟薇带走并不是难事，毕竟一个婢女而已，跟审查吏部档案这样的大权比起来，算得了什么？

　　怎料裴少嵇还没表态，孟薇竟然拒绝了。

　　她说什么？只想好好伺候他？

　　这种卑微下贱的话是她该说出来的？

　　宋珩眉眼间满是不解，抬头见孟薇躲在裴少嵇身后，她发髻简单地盘着，去了发饰妆面的点缀，却更显有清水芙蓉之姿，那葱段般白皙的手指搭在裴少嵇太阳穴处，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按。

　　真就满心满眼地伺候他，对自己却是看都不看一眼，如陌生人一般。

　　宋珩如鲠在喉，一时语塞，恰此时程风又来报：“主子，暄亲王来了，说是有事商议。”

　　暄亲王乃皇室宗亲，亲自到裴少嵇府上，一来是二人私交实在不错，二来许是却有紧急之事。

　　“带人去书房”，裴少嵇吩咐完，又对宋珩道：“宋侍郎带来的东西我收下了，至于要人一事，还是要看阿薇的态度，我还有事，你们二人商议即可。”

　　他说完起身离去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孟薇被他留在此处，与宋珩面对面。

　　她一时不知裴少嵇到底是何意思，不是说会护着她，可为何不带她一起走？

　　裴少嵇踏出门外，孟薇晃神地盯着，直到他走远后拐弯去了书房，人影消失不见。

　　宋珩不知何时起身，已经走到了她面前。

　　裴少嵇已经明说，只要孟薇同意，他就能将人带走，眼见厅上没了旁人，宋珩也就不装模作样了，他看门见山道：“孟薇，你到底什么意思？难道真想在这伺候人伺候一辈子吗？”

　　孟薇退后了一步，“宋大人慎言，阿薇本就是相府的奴婢，伺候相爷是应该的。”

　　宋珩叉腰，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，思索一二后，他改了态度，温声问道：“薇儿，我知你对太后的做法有意见，但是只要你能生下皇子，这大靖都是我们的天下！”

　　“薇儿，你想想，你若不生皇子，暄亲王一旦继位，怎会允许外戚干政？届时你爹在朝中的分量会大打折扣。”

　　谈及利益，宋珩那与世无争的脸上丑态毕露，急切地对孟薇步步紧逼。

　　“薇儿，我知道你的苦，太后派了两人去欺负你，实在是吓到你了，但我知你心中是有孟家的，也是有我的，否则你早就带着裴相去揭露一切了，对吗？”

　　“既然如此，你也莫要再闹脾气，就乖乖跟我走，若你实在不想与旁人生这个孩子，可以与我生。”

　　孟薇脑中轰隆的一声，被宋珩的话给惊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