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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谢寻,记清楚我现在的样子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。
“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次,能被我想起来了。”
十八次了。
医生早就说过,再有一次大的情绪波动,我就不是失忆,是直接变白痴。
谢寻叼着烟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像是被惹毛了。
“不然呢?”
他嗤笑,烟灰抖在昂贵的地毯上,
“你以为我花大价钱请这帮人来,是跟你过家家?”
“苏念,我就是想把你脑子里关于我的一切,都连根拔起,烧成灰!”
他把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,动作狠戾。
“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,配记住我吗?”
他的眼神轻飘飘落到林微交叠的手上,那枚鸽子蛋钻戒闪得我眼睛生疼。
“只有微微,才配得上我谢寻的余生。”
我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。
林微这个蠢货,千不该万不该,现在戴上这枚戒指。
谢寻的命数里,根本没有“余生”这两个字,更没有她。
“老公~”
林微娇滴滴地往谢寻怀里缩,声音嗲得能拧出水,
“你看她那个眼神,跟要活剥了我似的!她不会是想不开,要来攻击我吧!”
谢寻的脸瞬间冷了,只剩下对我的厌恶。
“苏念,我警告你,你敢动微微一根头发,我保证让你这辈子都在这精神病院里做插花!”
我没吭声,只是看着他们。
我那近乎怜悯的眼神,让林微被看得浑身不自在。
她咬牙催促:
“阿寻,别跟她废话了!快让专家们开始吧!”
谢寻被我看得心头火起,那点莫名的不安让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。
“治疗——”
“等等!”我用尽最后的力气,攥紧了那身宽大的病号服。
我抬起头,再问他最后一遍。
“谢寻,你真的,不会后悔?”
“后悔?”
谢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他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,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烂泥。
“后悔把你这个疯子送进来?”
他弯下腰,凑到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
“苏念,别他妈给脸不要脸。你爱我爱到能去死,会主动离开?你当我是三岁小孩?”
他直起身,
“我劝你乖乖躺好,听话一点,至少你的治疗费,我还会继续付。不然……”
他一声令下,声音冰冷。
“方案开始!”
会议室瞬间炸开,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工立刻朝我围了过来。
在他们嘈杂的脚步声中,我垂下眼,嘴唇无声地动了动。
“谢寻,你欠我的,我还完了。”
他没听见,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我的口型。
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和恐慌,瞬间爬满了他全身。
可不等他细想,护工已经拿着束缚带和镇定剂走到我面前,冰冷的金属扣发出“咔哒”的脆响。
主治医生打开PPT,
“谢总您看,这是我们最新的方案,大剂量的抗精神病药物,保证不出三天,就让她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。”
“别说记着您了,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!”
另一个医生推了推眼镜,谄媚地补充:
“药物为辅,再对她进行长达一年的封闭式洗脑!”
“让她从骨子里相信,她对谢总您的‘爱’,就是一种病态的、不自量力的妄想!”
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专家笑得最阴险。
“各位,各位!格局打开!咱们干脆演一出大戏!”
“就利用她的妄想,让她这个‘恶毒女巫’,亲眼看着‘王子’和‘公主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!”
“把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,踩进泥里,碾个粉碎!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!”
“噗嗤——”会议室里有人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
这不是治疗,是公开处刑,是把我的尊严放在火上烤,供这群人渣取乐。
谢寻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随便你们怎么折腾,”他挥了挥手,
“我只要一个结果:让她忘了我!”
“谢总威武!”
“谢总真男人!对自己前女友都下得去这种狠手!”
所有人看我的眼神,都变得像在看动物园里待宰的猴。
林微却在这时,假惺惺地拿起另一份同意书,指着上面的“电休克疗法(ECT)”。
“哎呀,我觉得还是这个好。”
她娇声说,“一次性给她电老实了,看她还敢不敢胡思乱想!”
“什么情啊爱的,电一下,不就什么都忘干净了嘛!”
这话一出,其他人立刻附和起来。
“林小姐说得对!还是ECT直接!”
“电的会当场大小便失禁,还想什么情爱!”
在一片哄堂大笑和污言秽语中,我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。
林微笑着将那份决定我命运的同意书递给谢寻,而谢寻也漠然地拿起笔,准备签下他名字的那一刻——
“砰——!”
会诊室沉重的大门,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。
“不好意思,我来晚了。”